石黑一雄《長日將盡》讀後隨筆

瑞典學院說：「他的作品主題與記憶、時間和自欺欺人相關。」

會拿到這本書純屬偶然。在剛從語言學校畢業那幾年、仍有些同學留在日本的時期，不定期會單獨飛去京阪待個幾天，途中為了打發時間便在其中一趟旅程跟同事借到這本書來打發時間──同事表示翻了兩頁就看不下去了、送你──；那次旅程不太順利，飛機剛開始就延遲了一個多小時，好不容易到了海關，人潮洶湧的觀光客一路回堵到接駁月台的電扶梯口，但我卻渾然不覺周遭的態勢、全神貫注地墜入這本書的世界，在海關隊伍中屏息顫抖著翻頁，心臟狂跳著的同時忍著眼角的淚。

一直以來我並沒有感受到英國與日本的民族性相似之處──相較而言德國或法國或許更來得有共鳴，巴黎人與京都人類似的傲氣、德文與日文同樣的否定句架構，但穿梭在這兩國文化之間的作者溫柔且細膩地將這兩盤特色鮮明的香料，揉合成一種誘使人感到懷念、卻又難以回想起思者何物的氛圍，對照起作者受訪時被提問：「你到底是日本作家？還是英國作家？」而隨之回應的：「我希望成為國際化小說的作家」，他確實在此目標之下完成了讓人久久難以忘懷、後勁很強的作品。

[下方有劇情雷、未閱讀者盡速迴避]

記得看完整本書後再回頭看介紹文才驚覺自己過於沉浸在男主視角的世界：「這是一個關於將管家作為志業的男人的故事，因為太過堅持身為管家的原則而錯過愛情、錯過臨終的父親，甚至對戰爭袖手旁觀的人的一生。」但因為閱讀的時候太入戲，在主角被通知父親斷氣之際差點掉了眼淚，卻不得不讚許他對自身行事準則堅持的毅力與頑固，這樣的人生哲學其實也無可厚非，況且故事的最後他還想學會揶揄呢。

書內的分章很簡潔：從管家自宅邸出發、往南前行的三天，如同遊記一般地簡短記錄著上午跟下午的些許風景見聞與流水帳，與大篇幅的回憶，會如此入戲的原因可能也因為當時的我也在準備與其他幾個人見面的獨身漫漫旅程之間。故事中壓抑而冷淡的筆觸因此深深滲入這幾天的回憶，牢牢紮跟成為記憶中的一部分、恍若自己的經歷一般。主角登上觀景台遠眺著鄉村的景致、我與友人靜坐在空無一人的咖啡廳讓她為我畫著速寫；主角在滋扎作響的老舊客棧中歇息、我在梅小路公園望著來自日本各地大學生汗水淋漓地吶喊跳舞...最後主角終於抵達門前，並不意外地被簡短地拒絕了，而後準備踏上歸程；而我最後一個仍在關西的朋友漫不經心地說下個月就要前往紐約念書，我們輕鬆如常地約了去水族館、奇怪的酒吧消磨時間，而她速寫各種魚類的背影，是我對她最後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