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 ヨルシカ-《盜作》Yorushika-《盜作》小說全文翻譯
第四章
在站前廣場與少年並肩坐在長板凳之上。少年邊舔著手裡的冰淇淋，邊沐浴在沈默中。我邊眺望著車站內來往的人潮，邊思考著該說些什麼才好。
「那個啊、我沒有打算跟店長告密，甚至沒想過要再去那家店了。」
他沒有反應。
「你有在聽嗎？」
他應了一聲，但聲音旋即瓦解在雜沓的人潮之間。
我小時候也是這麼難搞的傢伙嗎？我不禁開始自省。
融化了的冰淇淋沿著甜筒邊緣滴落，在少年的手背上留下一道白線。側眼看見他慌張的表情，我從口袋中掏出手帕並幫他擦乾淨。
「喜歡吃冰淇淋嗎？」從坐上板凳以後，少年就一直在凝視著手裡的冰淇淋。
「嗯。」
「我討厭甜食。」
融化的冰淇淋甚至落到了褲管上，留下一點一點的痕跡。
已經大概擦過了、之後回家再清洗一下吧，我邊這樣說邊把手帕收回口袋。
「謝謝。」少年說道。
「吃完了就快走吧。」
「嗯。」
我從包包中拿出錄音機並裝上電池，放在板凳上。
「那是什麼？」
看著少年有些戒心的模樣，我便回答「工作的物品」。
「用途是什麼？」
「錄下聲音。」
「聲音？」
「沒錯。」
附近正播放著現在當紅的流行樂。
少年帶著濃厚的興趣望著錄音機，邊把冰淇淋往嘴裡送去。
「錄下聲音算是一種工作喔？」
「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的呢。」
我眺望著一旁有說有笑地走過的女孩子們，因光線而瞇起雙眼。
「這世界中是有可以賺大錢的音樂的。」
少年很配合地應聲。
「欸、你說現在在放的嗎？」
「嗯嗯。」
「真的嗎？哪一個？」
我指著附近傳出流行樂的店門口。
「這家店嗎？」
「沒錯。」
「可是…」少年看起來有些困惑。「那兒傳來的就只是音樂而已啊。」
「沒錯，區區的音樂就可以賺錢，這就是我的工作。」
不是很懂耶、少年說道。
解釋起來好麻煩啊、我想著，因而我們之間又再次陷入沈默。
「你的爸媽呢？」
「什麼？」
「他們做什麼工作？」
這問題來得太突然，讓少年停下了手中吃冰的動作。
「我媽媽是...」他的語調中帶些躊躇，「製作玻璃的。」
「玻璃？」
「恩。」
「玻璃工廠啊、這附近有嗎？」
「不是啦。」少年表示。「是在工作室，手工鑲嵌的那種。」
哦哦，我發出了理解的聲音。
「彩繪玻璃啊、像是教會窗戶上的那種嗎？」
我因為覺得稀奇而繼續問下去。
「恩，會添上各種色彩、拼接而成，變成很大一塊。過程都是手工做出來的喔。」
少年突然變得健談，比手畫腳地擺出類似三角、四角的形狀解釋給我聽。
「聽起來真是很漂亮呢。」
附近路過的女子口中哼的旋律流入耳中。
同時因來往紛亂的聲音分心、我點頭回應。
靈巧地舔去即將融化的冰淇淋，少年以無意義的嗯與我應對。
腦海中閃過了那天在巷子裡碎裂一地的彩色玻璃片。啊啊、原來如此啊，我自顧自地理解著。
「所以那天你掉的是母親做的玻璃藝品嗎？」
看來是如此。少年的神情頓時黯淡。
「看來被慘罵了一頓呢。」
穿著西裝的男子快速地從眼前走過。
「沒有。」少年回答。「她什麼都沒說。」
「完全沒有？」
「嗯。」
我尋思著。
「你們感情不好嗎？」
是也沒有不好，少年回答。甜筒邊緣再次滴下融化的冰淇淋，在他的褲子上染出新的一粒白點。
從車站走出來的一群學生，邊討論著店裡撥放的流行樂，邊往前走去。
「她只是、什麼都沒說而已。」
我靜靜傾聽著周遭的聲響。
那週六下了雨。
事務所裡到處堆放了一堆沒用的東西、但就是沒有傘。這樣的話連買罐咖啡都很難啊。
把架上堆積著的打發時間用的新聞跟雜誌一口氣搬到茶几上，我陷入沙發中開始看新聞。
讀過幾篇之後改看雜誌。
在隨意瀏覽過幾本life style雜誌後，我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篇專欄之上。使用了鑲嵌技法的玻璃工藝家。文章中介紹了各種小物並搭配一位女性的照片。似乎在哪裡曾經看過這張臉啊、我邊想著邊將這頁捲起標記。
在雨終於停了之後我隨即出門，濕透了的瀝青味充斥整條巷弄。我走下樓梯，如常地前往表之道。途中經過了那條狹窄的小巷，但那兒空無一人。
「我們常說作品是無罪的，我也這樣想。但這價值觀有些偏袒創作者；正確來說應該是『作品本身無罪、但創作者有罪。』
例如，有過殺了人之後創作的事蹟；其中一個跟音樂有關的例子是傑蘇阿爾多。卡洛·傑蘇阿爾多，中世紀文藝復興時期的音樂家，他殺了自己出軌的妻子與其對象，而他埋頭於創作、終於寫出數首留名於世的名曲是在這之後的事了。他的數個作品中明顯流漏出罪惡的意識。那是因殺人的罪惡感而生的作品。
那麼、這些罪行是屬於誰的呢？
他的嗎？還是他所創作的音樂？
這些罪惡是屬於傑蘇阿爾多的。作品是不會殺人的；就算是在殺人後寫出的作品、也不會繼承作者的罪行；按邏輯想就知道。在社會、法律的角度來說會受到制裁的只有傑蘇阿爾多本人。
就像是父母犯的罪不會是孩子的錯，犯作者的創作也沒有罪。存在的只有殺人者本人的罪行而已。
但不理解這事情的人們實在太多了。
把作品跟創作者混為一談、因而讓作品背負創作者的罪行。就是因為會做出這樣事情的人，才導致各種扭曲的評價。
沒有意識到真實的尺度，沒能張開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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